島上一下雨,我就不能在書桌使用電腦或做任何事。
荒島宿舍是我這輩子住過唯一會漏水的房子,漏水的地方恰好是書桌上方。
工廠建廠已經 50年,房舍當然老舊,工人補過兩三次還是補不好。
聽見雷聲或是睡覺前,早已練就慣性,將電腦移到房間裡另一個小餐桌,
以免一夜豪雨化為洪水猛獸,吞噬我現階段通往人間的唯一出口:筆電。
畢竟現在的我,一天不上線敲敲打打,就會死。
然後我會用一條吸漏水的專用浴巾,舖在書桌上吸水,
這樣就不會濺得地上都是,被 Chamisso踩到,Chamisso再跳到床上踩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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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花栗鼠強迫我要裝 Facetime ,說這是潮流這是趨勢,而且免費為什麼不?
他搶走我的哀鳳,對著他的臉,一付他講解的是史上無敵難解的數學公式題,
內容卻只不過是:裝了 Facetime 妳就可以跟朋友面對面講話了哦!
拜託我又不是白痴,誰不知道 Facetime!只是,軟體不是想用才裝嗎?
上次裝 Viber 也是,裝到現在是有在用喔?
我想想自己每天在荒島房間拉里拉塌邁雞雞,比鬼更像鬼的鬼樣子,
臉上的角質像凝結在冰凍了一夜的滷肉上面那層白色固體脂肪一樣肥厚。
我有那個種跟人家 Facetime 我頭剁給你!
女人是這樣,表面上恰北北盧小小,凡事都有意見都要作主,囂張跋扈機歪又龜毛,
但一看到身邊那個平時百依百順萬分體貼的男人突然變臉,
還不是馬上乖的跟隻鵪鶉一樣哪敢多吭聲一句,
沒真的多厲害啦,認輸的都不敢在外面講而已。
嘿啦嘿啦,我在給自己台階下啦,他硬要,我也沒辦法說不啊,就讓他裝啊不然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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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早起得特別早,拿了很多顏色往臉上塗抹,今天要離開荒島,要換簽證要拍照。
年紀到了,怎麼塗也擋不了臉上固執要下垂的那幾條肌肉,上妝只是求個心安。
一層薄薄的粉就可以讓自己立即獲得如注射嗎啡般的自信,
感覺似乎能從每個路人的眼光中,讀到自己展露出來的美麗。
天一直是陰的,在比荒島繁榮的鄰近城市吃早餐時,受了點氣,花栗鼠給的。
之後的行程,心情便一直在正面負面之間游移。
那張自己明明深愛著的臉有時看著,竟是那麼可惡!
我再也不心疼他掉髮,他熬夜浮腫的黑眼圈加眼袋,都好活該。
那些奉勸世人要放下,要體諒彼此的金科玉律都好狗屁,
悲傷的吃完早餐,我獨自站在陌生城市的街頭,覺得自己無路可逃,很難過。
或許感受到我的陰霾,午餐他討好的選在巴東菜餐廳,點了我喜歡的滷牛皮。
但我沉得很深沒辦法因為這樣就好起來,表情依舊沒有顏色,聲音失去溫度。
飯吃一半,看見外頭大雨滂沱,想起一早擱在書桌上的筆電,心頭揣揣萬分。
筆電像一盤白飯被屋頂漏水傾倒勾芡的畫面,在腦中縈繞盤旋揮之不去。
除了哀愁,又多了幾分擔憂。
我的臉應該比吃完麻辣鍋隔天棒出來的賽還要臭。
麻木搭上回程的車,麻木踏上回程的小艇,在海上晃盪麻木的一個小時,
又回到麻木的荒島房間。
唯一不麻木的,是一看見我們回來就鬼吼鬼叫的 Chamisso ,
只有她不在這個悲慘麻木的世界。
看再多宮廷戲,也學不會用心機虛偽的笑粉飾太平,我的波濤都顯示在臉上,好愚蠢。
看見 Chamisso 我的情緒氾濫到了極點。想要放逐,想要飛到哪裡晃一圈再回來。
然後,花栗鼠突然跑來抱我。
都知道他心疼我,都知道他心裡過意不去,
耳朵貼著他的心跳,我的悲傷開始分解。
都講了三遍,都在一路上一直表現他很在乎了,再拗下去,就是我難搞。
幾個白眼跟不屑的喃喃,是偽裝的驕縱,也是示意原諒的引子,
放下和好的階梯,一切就都好了。
雨後的灰色天空,有一道不容易發現的彩虹,就在願意抬頭望一眼的遠方。
另有手繪此篇漫畫,請快速連結:灰色的昨天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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