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馬看花的農曆年,每個跟我碰面的好友都感覺他們只分到不夠的一點點。
走馬看花用來形容返鄉,有點突兀,可一年七個月的兩星期,真的匆促。
離開台灣越久,深植在那塊土地上的根,越牢固的往下盤踞滋長。
一年七個月的漂流,累積許多狂想,
回台灣一定要買,要看,要吃,要碰面的,
慎重記錄在手機備忘錄,天真的想要在兩星期內消耗完。
擠不出縫隙的行程表,心裡還是有些任性跟堅持的地方,
一些或許不會說出口,但不管花栗鼠或全世界怎樣,我還是想去的地方。
就像台中Corner,就像......台北老祝的店。
一條不是很長的東豐街走到底,就會看見一小塊招牌,
在黑夜裡,貼著建築物,閃爍夜店該有,應景的霓虹。
我從來沒注意招牌上的字或圖案寫或畫些什麼,那盞燈亮不亮,
實際上的作用只是用來判斷老祝打烊了沒有。
老祝的店,就是老祝開的店。
老派,俗氣,小孩跟民進黨不會想去的地方。
該有的酒會有,太刁鑽的我也不會為難老祝。
老祝的店沒啥賣點,就是開得晚,
每次都卡在跑完所有攤,已經沒局又想延續的尷尬,
才會想起,不然來去老祝那裡亂一下。
老祝在我生命裡不重要,我跟他也沒有那種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交情。
幾年不見,突然跑去他也許根本不會記得我,但那又怎樣?
生命裡總有幾個妳希望它永遠存在的老地方。
在那樣的地方妳能重新播放一段凝滯在回憶裡的時光。
農曆年的週末夜,適巧北上訪友,酒酣耳熱的第三攤,
時間晚到東區巷弄內每家店都將打烊,一夥人相談甚歡,不捨就此散席。
我很自然想起老祝,
但要將陌生引領到私藏秘境,多少有點忐忑,心裡不上不下的僵著。
印象中,台北是座不夜城,
但那個週末夜我們就是卡在不早不晚的半夜兩三點,沒有去處。
這麼久沒回台灣,也許這是台北市政府的德政之一?
對不滿孩子或丈夫徹夜不歸的母親或妻子來說,限制營業時間是好事,
但對一個很久沒回台灣想徹底瘋狂解放的浮雲遊子,真是難掩內心失望。
我終究探詢性問了身旁友人,要不要跟我去一個有點"俗"的地方續攤?
朋友們因為喝多,完全沒考慮,很豪邁的表示,
他們好適合俗俗的地方要我快點帶他們去。
計程車不可能認識老祝這種店,加上我們一行人酒氣沖天,
在短短的東豐街上躊躇停了好幾次,不願意相信我說的走到底。
過了"黑武士",司機又停下,開口問第五遍:還要繼續往前開嗎?
我比了比過個馬路就能看見,老祝那塊微弱但堅持閃著的招牌。
老祝店內的歡樂與喧擾,是成熟的,緩慢的。
他不會一見到人就熱絡不堪,也不會刻意做作冷淡耍屌,
在老祝的店,你會很自然被引領進一種屬於現場的節奏。
推開陳舊木格子鑲玻璃門,濃重的煙酒氣夾雜木桌椅霉濕的味道撲竄而來,
這就是小酒吧的味道,進去泡個十分鐘,路人聞到我們,也會是這股味道。
PUB特殊的菸酒霉味,是奇妙的鬆弛劑,
浸泡在這個味道裡感覺很可以墮落,放縱;直到脫離,回家洗淨,才又清醒。
老祝店裡景色依舊,只是少了老祝。多了個奸詐的"老祝好友"。
"老祝不在"這件事可能暗藏玄機,畢竟這麼多年,這家店一直活在老祝的風格裡,
熟客賣的都是老祝面子,老祝有什麼事,店裡生意肯定有影響。
如果我是股東,也會說我是"老祝好友",只是過來"義務幫忙",
拖延一點時間跟客人熟絡後再告知真相。
也許如那個一臉奸詐樣的"老祝好友"說的,只是單純在家休息。
不是長期居住台灣的我,已經無從得知。
好吧,我又自己沒禮貌了,"老祝好友"沒有一臉奸詐樣,
只是講話眼睛總愛飄來飄去,
我酒喝好多跟他講話還要一直要追他的瞳孔好辛苦!
而且我要跟老祝說聲對不起,我不該愛亂幻想,將你往死裡推.....
你可能生龍活虎正在哪個角落把老妞呢,哈哈........
剛說了,老祝在我生命裡不是很重要。
重要的是,屬於某個階段的回憶,
重要的是,我是在青春到能掐出新鮮汁液,如珍珠般璀璨的時候認識老祝。
人喜歡緬懷,是因為,能在這些緬懷中重拾遺落的光華。
離開一種狀態太久,有時會疑惑自己是否真的曾經擁有過。
我懷念,曾經好驕傲,好不懂事,好可以放肆,好不可一世的自己。
不過,那不代表我不喜歡現在這個,為一個永恆目標平淡努力的自己。
走訪對自己有意義的老店,只是想在瞬息萬變中捕捉曾經美好的一瞬間。
有時必須藉著這些在所有不確定裡唯一確定的老地方,
才能在冰冷的未知裡,感受些微溫度。
那天,我醉了,醉得理所當然,感謝不知情陪我前往的友人。
酒過三巡的騷鬧,沒有誰讀得到誰心裡的悸動,
屬於自己的,就在喧鬧中靜靜欣賞,拾綴。
人生有很多感受,只適合默默放在自己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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