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維持某種生活形態的平衡跟穩定,不管願不願意,人都必須低下身段。
在各種強大力量面前妥協,極盡卑微,卑躬屈膝。
小市民跟總統的差距,只不過是面對強大力量的來源不同,卑微的姿態不一。
阿怒覺得在某些案例中,殺人者,不過就是一時跟自己受辱的尊嚴過不去。
她常常覺得為了尊嚴而殺人或自殺的人特別傻。
人可以活得認真活得計較,但何必 困在一時。
日子想要好好過下去,直到生命自然死亡,就得要假裝不在乎很多明明在乎的事。
誰不是這樣過?
就像,阿怒經年累月,不斷忍受卡士達的鬧鈴聲侵犯內心自尊。
即使感覺屈辱,也不能在卡士達面前露出一丁點不滿。
因為丈夫長期無止盡惱人的鬧鈴聲,被打擾睡眠,所以鬧到離婚?
會不會太嚴重?這在很多人心中,絕對比雞毛蒜皮還要雞毛蒜皮,
連抱怨恐怕都會被朋友恥笑。
更何況,卡士達雖然在這件事情上面很王八蛋,但還是有很多其他優點。
阿怒都知道,所以多年來,她也只能自己一直消化著。
鬧鈴響了不下 20 遍,卡士達像具屍體,一直沒動靜。
阿怒在廚房中央餐桌旁坐著恍神。如往常一般,習慣性將怒氣轉化為平靜情緒。
右手無意義反握刀具架上最大尺寸的瑞士名牌刀,刀柄都被握溫了。
很多人將忍受誤認為包容。包容,是真的無感。
而忍受,是用自體生產劑量強大的壓抑嗎啡,來麻醉怒意。
阿怒一開始其實分不大清楚自己的想法更趨近哪一種,
但隨著時間無限延長,隨著卡士達的輕賤,
她知道自己越來越接近後者,而且需要的壓抑嗎啡劑量,越來越大。
阿怒不斷將刀半拔出,再收入。
一再。反覆。眼神痴望牆上某個定點。
極度疲憊的麻木感遍佈全身,以前她會用手指算自己已經幾小時以上沒睡覺。
後來發現這很無聊,數據化的確定只是增加深沉無奈的精神痛苦。
摸著身邊撒嬌的六六,阿怒感覺到自己肝在哀嚎,頭皮泛油,嘴巴苦澀。
她變態張嘴對六六哈氣,六六不聞其臭,還是傻呼呼黏著她。
終於,卡士達極度不情願的起身,像家裡死了誰一樣,哭喪著一張臉閃進浴室。
阿怒聽見馬桶蓋放下的聲音,然後是一段長時間的靜默。
她知道卡士達正在大便,幸運的話卡士達大完便會洗澡,
然後準備著裝,慢吞吞摸索著,雖然慢,但總是離出門的時間更近了些。
送走卡士達,就能睡上好覺了。
卡士達坐在馬桶上好像很神氣般,在總共不過10幾坪的套房空間大吼:老婆!妳在哪?
阿怒沒回應,不想回應,長期無法安眠的怨怒只剩下沉默的後路。
老婆,老婆!妳他媽是死啦?我知道妳沒睡!給我弄點吃的!
阿怒握刀的手緊緊顫抖。
心裡暗自幹樵,不是我沒睡,是你她媽的卡士達不讓人睡!
我他媽一定活得比你久,少咒我!
要吃什麼?阿怒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回答。
隱約聞到自己的口臭,突然有股濃濃的恨意。
有什麼可以吃啊?
大便啊!阿怒很想這樣回答,但她回的是:吐司要不要?切個洋蔥,炒蛋?
卡士達沒有回答,他一向不需要回答阿怒的任何問題。
這也是他自以為是的高姿態,在家裡,對阿怒,才能逞的威風。
總之阿怒還是開始做著早餐,一心想等這波苦難折騰完,
送走卡士達,疲憊到要乾枯的軀體,就能得到完全靜謐的休息。
阿怒注意到馬桶沖水聲之後已經好一會兒,浴室卻一片靜寂。
卡士達明明大好便了,為什麼不洗澡?不洗澡就不會出門。
阿怒遲遲聽不見蓮蓬頭水流聲音,心裡很不安。
機歪的命令快累死的我幫他弄早餐,不會再躺回去吧?
阿怒心頭一抹不祥的預感,洋蔥切到一半,
也不管手上還握著刀,忍不住就走進臥室一看。
果真看見嘴角淌著一條口水的卡士達在床上繼續打著呼。
鬧鈴又響了。
看見睡得香甜,充耳不聞鬧鈴聲的卡士達,
阿怒感覺自己渾身顫抖,一種莫大的屈辱感瞬間蔓延全身。
憤怒逐漸將自己吞噬。我就這麼賤這麼讓你卡士達無視我?
阿怒慢慢走到床邊,靠近呼吸起伏規律的卡士達。
她雙眼茫然,先按下手機鬧鈴的 dismiss,好停止這場鬼哭神號。
然後阿怒用平穩沒有起伏的音調輕輕呼喚著:卡士達,起來。
卡士達,我喊三聲,你現在起來就沒事哦。
聲音平靜,身體卻抖得厲害,阿怒有種強烈的感覺,
潛意識裡她並不真的希望卡士達起床,她想了結一種長期被凝滯的狀態。
要是卡士達現在真的醒了,一切又將回歸原點,她又得在不斷的窒礙中巡迴無法呼吸。
卡士達,卡士達,鬧鈴又響囉.......。
阿怒邊講邊攀爬到床上,跨坐到卡士達身上。
聲音還是沒有起伏的平穩。
卡士達我數到三,你趕快起來就沒事囉。
1,
2,
3。
卡士達睡得很死,毫無動靜。
阿怒舉起刀身上還粘著幾粒碎洋蔥丁的刀子。
沒有半秒猶豫。
刀身不到一秒便迅速沒入卡士達身體。
她看見殘留在身體外的一小截刀身,距離刀柄大約只剩 3,4公分。
以阿怒僅有貧乏的醫學常識,第一刀大約是腎臟。
或是脾臟,也可能是胰臟的位置,在肚臍上方偏左。
以前看過電影,說腎臟破裂好像要流15分鐘的血才會死,而且很痛。
刀子拔出後,卡士達才表情詭異的睜開眼。
還沒等卡士達做出反應,阿怒瞬間想到公寓隔音很糟這件事。
隔壁小孩每天下午看海綿寶寶看到阿怒都會唱那首主題曲了。
不能讓卡士達呼救,做事情要有始有終。快,狠,準!
捅了一刀沒死,再將他送醫急救,好了之後夫妻當不成,阿怒要坐牢。
阿怒心想,以他們之間現在的相處氛圍,卡士達就算被救活,也一定會告她的,
總之,卡士達現在不死的壞處比好處多太多了!
阿怒想這些不過頓了半秒,很快的,幾乎沒做多餘判斷。
銳利的刀面就在卡士達脖子上劃開一道橫越頸部,深度大約五公分的切口。
阿怒原先以為這會很難。不是殺人,是切開脖子這件事。
後來發現,原來這沒有比剁雞腿骨難,就是一口氣的事。
卡士達的嘴扭成怪異的圈形張開著,咿咿啊啊的想說話,
他越是用力掙扎,脖子切口處的幾條小血柱噴得越厲害。
阿怒不清楚這要拖多久,她覺得卡士達一定很痛苦,從他的表情看得出來。
然後阿怒在應該是心臟的地方補上一刀。
卡士達抖動了很大一下,阿怒幾乎要從他身上掉下來。
鬧鈴又響。
阿怒像接受到電擊般,突然發狂的朝卡士達身上亂捅。
為什麼不能快點結束這件事?人類為什麼要有愚蠢又頑固的求生意志?
鬧鈴不知道又響了幾次。
卡士達終於不動,死透了。臉看起來很沒有元氣。
阿怒等自己比較不喘,才從卡士達身上舉起右腳,準備下床。
但是腿張開跨坐太久,都麻了,她得要先把刀放下,
手頂著卡士達溫熱殘破的軀體,手扶著腿才有辦法慢慢下床。
卡士達的手機訊息聲叮鈴作響。
阿怒神經被觸動了一下,伸手想將卡士達的手機關機。
才發現自己手上身上臉上,全是黏膩的紅色濃稠液體,
整個房間充滿濃郁新鮮的鐵銹味。
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注意不要弄髒手機這種無意義的事?
阿怒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她就是不想弄髒。她緩緩走進浴室,褪下所有衣物。
內褲整個被血水浸透了有點重,手一撥就直接掉了下來。
阿怒開了熱水,等漸漸變熱她便扭開冷水中和到適合洗澡的水溫。
邊沖澡邊想著,接下來該怎麼處理臥室這團亂?
卡士達的屍體要怎麼搬出去?床該怎麼處理?
飛濺到牆上地毯上的血一定要全部仔細擦乾淨才行。
六六呢?六六這膽小鬼肯定躲到哪個角落去了,不知道六六的毛有沒有沾到血...
______________________(待續)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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