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蝦黑皮劇場

我得了＂果凍眼＂。

眼白像不規則狀的透明果凍凝膠。

眼球腫脹躁熱，一轉動，一大塊凝膠組織被壓縮在眼角，

看起來就像要被擠出眼眶外一樣。

那是一瞬間的變化，每個人都可能發生。

傍晚七點多，我感到右眼有異物侵入，搔癢難耐。

跟所有人發生這種狀況的處理方式一樣，

我在第一時間閉上眼睛，食指扣住拇指，以指背開始搓揉眼睛。

以往總輕易兩三下就能讓異物跟著眼淚流出。

這次卻越搓越癢，我忍不住用中指搔抓眼瞼部位，

然後繼續用食指指背搓得更大力。

之後不癢了，我去照鏡子找尋異物在哪裡時，

驚恐的發現右眼眼白增生出許多透明果凍狀組織。

由於搓揉過度，眼白微血管密佈，看來就像一團詭異的草莓果凍。

我急呼花栗鼠過來，他一看面如槁灰，表情十分驚恐，

嘴裡喃喃重覆：好恐怖啊！好恐怖啊，

天啊，那是什麼啊？好恐怖啊！

老婆，妳還看得見嗎？

老婆，妳看得見嗎？

好恐怖啊！天啊！我從沒見過這樣的！

這是什麼東西啊？？

天啊！妳真的看得見嗎？天啊！

以100分來計算，我的恐懼本來大概是50分，

經過他這麼一渲染，現場的恐怖氛圍瞬間激增到沒有上限。

若是在台灣，我可能立即哭著要他帶我就醫，

但這裡是什麼都沒有的荒島，工廠外連給汽車行駛的道路都沒有，

沒有任何文明世界該有的一切，沒有郵局，沒有警察局，

連便利商店都沒有，當然不會有醫院，更不可能會有眼科這種東西。

工廠其實有派駐一位醫務士跟一間簡單的診療所，

規模就跟小學保健室差不多，一般簡單傷風感冒烙賽胃脹氣，

輕微擦傷或燙傷，都能處理妥當，

但是眼睛長果凍，我真的沒有勇氣去讓醫務室處理。

花栗鼠花容失色在旁邊噗噗跳，哇啦哇啦叫個不停，

不斷要我翻轉右眼球給他看，看完再一直嘖嘖我。

他的眼神跟表情就像一道犀利的雷射光，

狠狠的將我與正常人類之間的連繫作了割除。

瞬間我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住在荒島，而是要去住在巴黎聖母院的鐘樓頂上。

我被一塊巨大的透明果凍壓垮在房間的地板上動彈不得。

將＂好恐怖＂跟＂那是什麼＂還有＂妳真的看得見嗎？＂

各喊了至少100多遍之後，花栗鼠終於喊累了，

屋子一沒有聲音，凝結在一種更深層更詭譎的懸疑氣氛之中。

他悚動驚呼的時候，我一直在床上用棉被蒙住頭，心酸的想著，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啊？？？

會不會是一種沒有立即治療就永久固定在這種狀態的疾病？

或是，就算立即治療也一樣不可逆？

往後，我的人生就要擁抱這一塊果凍生活著了嗎？

它會不會長大？會不會一直長一直長？

長到流出眼睛外面，然後垂下來？

我無法想像眼淚變成固體的那種感覺……..

未知的恐懼讓我開始幻想，以後跟花栗鼠上餐廳吃飯，

遠遠看見他的朋友，花栗鼠很快用餘光無情的掃我一眼，

我則像見不得人的過街老鼠，趕緊找地方逃竄……..

就在我拉高衣領踏著沉重腳步，低頭甩著那條垂下來的固體眼淚步出餐廳時，

悲情哀怨的背景音樂悠然響起…….

老婆！妳這叫＂果凍眼！＂

棉被外傳來他寂靜已久的聲音，我將棉被掀開，空氣一下變得很清朗。

喔，你在查網路喔？

是啊！

取得很好，還真的蠻像果凍的。

妳這是過敏引起的角膜發炎！

喔…..那怎麼辦？那會怎樣？會不會好啊？

要看醫生，要點眼藥水跟吃消炎藥！

那這裡就沒醫生啊！那怎麼辦？那自己會好嗎？

上面說，這是揉眼睛引起的過敏發炎症狀，老婆妳不能手揉眼睛。

以前揉都沒事！那不看醫生會不會好啊？我的果凍會消嗎？

不會消了，會永遠都這樣！

………………

誰叫妳要用手揉眼睛？

哼！算了！這樣就這樣！我也鼻要你負責！

老婆妳 i-Phone交出來！從現在開始不要上網了讓眼睛好好休息！

我鼻要！我在跟我婆婆聊天現在……

老婆，要休息才會快好！

所以是會好嗎？

嗯，應該是吧……

人就是犯賤，聽完講解知道沒事，我又開始嫌不能上網好無聊，

剛剛哀怨的配樂跟悲情的竄逃橋段通通拋諸腦後，

那條垂在臉上的固體眼淚瞬間化成淚水滑落得無影無蹤。

檢查完最後一遍我的右眼，再糟蹋我兩三句真的好恐怖之後，

花栗鼠也就開始不痛不癢的用i-Pad看起了蘋果動新聞。

我湊過去他便嚴厲的呼喝我要我走開，

說我從現在起不能使用所有三Ｃ產品。

因為不能上網只剩下腦子能轉動，

所以我也開始胡思亂想一堆有的沒有的........

對於他一直大呼小叫這點我心裡有點個引，

我有想到，幸虧他不是醫生，病人光嚇都能被他嚇死。

不過話說回來，他要是醫生一定可以賺到很多錢，

因為他真的很有用自我情緒影響病人，讓病人加重病情的能力，

病人被嚇得永遠不會好就會一直回鍋找他看病這樣.......

躺在床上邊想，邊＂聽＂到一則有趣的怪新聞：

一名男子因為得不到心儀女生的愛居然自殺身亡。

我忍不住說：好誇張喔！

對啊，真變態！

最近台灣好多變態新聞喔……

是啊，老婆，妳會不會離開我？……

哪會，是你會嫌我果凍眼離開我吧…..

要是妳以後離開我……

我不會離開你啦

要是妳離開我，我．就去．死．給．妳．看……

好了，他又開始在發神經病亂套劇情，

表示，果凍眼事件安全落幕了。

後來我讓眼睛休息了很久，因為不能上網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所以明明不累還是不小心睡了一覺，起來後已經消腫很多。

大家千萬不要用手揉眼睛，這是個壞習慣。

要是得了＂果凍眼＂不需要緊張，也不要被鬼吼鬼叫的另一半嚇破膽，

地球上要找到跟我一樣活在有網路卻沒有眼科地方的人少之又少，

趕緊乖乖關上電腦，去找眼科治療吧，它是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