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蝦黑皮劇場

曾經有過這麼一個朋友，在某些人眼中她有些驚世駭俗，太過犀利與直接，

但是和她相處的所有點滴，卻在我心中交織成一幕幕難以忘懷的畫面．．

現在的通訊如此方便，除非刻意，否則要跟一個人斷了聯繫還真不容易，

大姐頭跟我，是臉書還沒在世界上出現的時候漸漸失聯的，

即便當時有臉書，我很懷疑，電腦白痴的她是否願意突破心防去加入臉書？

當初光是鼓勵她上MSN，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好不容易她會了，

終於第一次上線，發出她生平第一通 MSN，

打了三個字：　　１　２　３

我回她：妳是在測試嗎？哈哈，打些字啊！

於是她又打：　　Ａ　Ｂ　Ｃ

我笑翻了，跟她說：打些中文字啦！

三秒後接到她來電：厚，很無聊內！直接打電話不是比較快？

　　　　　　　　　我注音不好啦，又不懂電腦，MSN一點都不方便！

就這樣，她感受到挫折，上了兩天，就不上了．．．

對於我來說，用文字溝通一直讓我感覺更舒服自在，

長久下來，除非必要的狀況，對於講電話總有著一種抗拒，

曾經有一陣子我被每個友人幹譙到無力，

因為朋友打電話給我我總會直接按拒絕接聽鍵，

然後再立即傳訊息問對方：找我什麼事？用寫的！

真不知道當時自己怎麼會這麼龜毛加三級，機車到極點，哈！

年輕人真的很難懂，我現在也不懂當時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麼．．．

總之我跟大姐頭在互聯方式上各有各無聊愚蠢的堅持，

終至最後失去了聯繫．．

忘了初識大姐頭的過程，當時太年輕，年輕到不記得許多細節，

有些人，妳一直安心地以為她就在那邊，在心裡的某處，

周圍的背景就開始淡化，漸漸模糊，剩下兩人之間互動的氛圍是清楚的，

也因此，即使各自在兩個城市生活了幾年，沒有頻繁的互通音訊，

一聯絡上，彼此間熱絡的千絲萬縷仍然可以在瞬間連結接通，

我常覺得每個人之間的互動氛圍間，都有一種顏色或氣味可以表現，

有時候，可能早已忘記真實相處的枝微末節，

但一定記得瀰漫兩人之間的味道是惱人的，或是舒服愉悅的，

喜歡的人，就像是粉紅色的草莓牛奶，或是金黃柔軟的蜜糖，

也或許是微風輕拂的綠色草原，

…….

而討厭的人，可能是深邃冰冷就要吞沒自己的黑黯漩渦，

也可能是灰色死亡多日腐臭長蛆的老鼠，

或是被踐踏後體液爆出的蟑螂．．．．．

大姐頭給我的感受，像是地中海燦爛陽光下的神秘海洋，

神秘飄邈，美麗性感，真實不造作．．．

那年春末夏初，我剛辭了工作賦閒在家，失聯已久的她，

先傳了封訊息給我：有事！接我電話！

然後馬上掛了通電話給我，劈頭就問：布拉格，去不去？

她的來電，讓我腦裡瞬間釋放的腦啡因，鼓譟全身的快樂分子，

壓根沒有能力問太多當下應該問的廢話，

例如：好久不見啊，妳好不好？

或是：怎麼會打給我？怎麼會找我？．．．．

又或者是：團費多少？何時出發？

面對直接簡單的問句，我的回答也被影響的很爽快：好啊！

好，那妳電話記一下，(02)- XXX-XXXX，找XX旅行社夏小姐，

就這樣啦，妳自己跟她連絡！

喔，好．．．在下一句夏小姐沒有行動電話嗎？還來不及問出口的同時，

大姐頭早已經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心裡才浮現：布拉格，捷克，玩一次要多少錢啊！！！

膽戰心驚的跟ＸＸ旅行社的夏小姐聯繫上，問了團費，

還好因為是淡季，金額沒有想像中驚悚，

心裡很巴結又自我安慰的想：

豁出去了！錢嘛，再賺就有，要是以後老到膝蓋都走不動有銀子也去不了啊．．

出發當日，終於在機場見到久未見面的大姐頭，

大姐頭的第一句問候，就是指著我腳上那雙黃色的Timberland，

跟我說：穿這種鞋不怕熱死喔？

我有點發窘，順著她手指低頭望了望 Timberland登山短靴，心裡想著，

好像真的有點笨重，可是它陪了我踏過許多國土啊．．．

我望望大姐頭的裝扮，

崇尚自然的她，腳上趿了一雙人字夾腳拖，披頭散髮外加素顏，

胸前兩個在背心上若隱若現性感的激凸點很明顯告知大家沒穿Bra，

大姐頭說：這是出國基本裝扮！！穿那麼整齊幹麼？

不管是不是，我只知道，我好喜歡她這股自信，

並開始後悔著，自己為什麼不穿人字拖來機場，頭髮也梳得太整齊．．．

但是，不穿 Bra 這件事畢竟每個人天生條件不同，

身材勻稱的大姐頭那樣穿煞是好看，我也照做就淪為東施效顰，大倒胃口．．．

其他團員都是來度蜜月的新婚夫妻，大姐頭的開放行徑，

考驗著每一對新婚夫妻的耐受度，看著那些先生們克制不了天性，

趁著老婆不注意，偷偷瞄著大姐頭胸前，那一雙雙賊溜溜的眼神，

實在很有趣，哈！

抵達時是捷克的傍晚，吃完晚餐便開始睡覺，

隔天搭乘巴士，從一個城市遊覽到另一個城市，

導遊希望與我們快些熟識，刻意熱絡的呼喚著每個人的名字，

一團32個人，一下子要熟記的確不是很容易，

所以逮到機會他就會趕緊跟每個人搭訕說話，

將個人特色跟名字畫上等號，儲存在記憶資料庫，

巴士一停靠休息站，大姐頭就迫不及待踩著她的人字拖飛奔而出，

穿著熱褲的腿大開著，直接坐在休息站的賣店門口地上，不在乎眾人異樣眼光，

用顫抖的左手拿出她的Vogue，然後用顫抖的右手點煙，深吸一大口氣，再徐徐吐出一口白煙，

瞇著眼，臉上一副無限滿足的表情，

這時導遊晃攸著走過來，笑瞇瞇的用台語跟她說：

厚，大姐頭，我看妳＂昏＂甲揪大喔！

我們這一團只有妳一個人＂甲昏＂內～～

大姐頭翻著白眼，眼睛斜睨那個導遊，大辣辣說：對啊！

我喜歡抽煙啊！我非常的愛抽煙，我不抽煙，真的會死～～

講完她又狂吸一口煙，徐徐朝著天空吐出煙圈，用天真的眼神望著導遊，

導遊尷尬三秒接不下話，便假裝無意飄走了．．．．

我在一旁笑彎了腰，幾年不見，大姐頭依舊是大姐頭啊～～哈哈

大姐頭坐在地上，邊抽煙邊望著我的厚棉襪跟 Timberland，

又開始叨唸說我這雙鞋子讓她看了有多熱，

其實還真的有點熱，沒想到五六月份的捷克竟然這麼熱，

被她一講我還真的覺得熱到受不了，所以就先上車吹冷氣去了，

我在遊覽車上透過窗戶，看見大姐頭去廁所排隊，三七步站著腳還一抖一抖的，等著要小便，

小便完又坐到地上腿張開，抽她第二根煙，

之後進去商店抱了飲料零食跟一本 ELLE 雜誌上車，

一上車走到我們的位置，她就把ELLE雜誌丟給我，我一看不禁大笑，

當時我就好奇，雜誌上的文字是德語，她買來幹麻？

原來是當月捷克德文版的 ELLE 隨刊附贈夾腳拖一雙，

就是死都要我換夾腳拖就對了！

我二話不說馬上換上那雙她強烈渴望我穿的人字拖，

也讓快悶壞的腳丫子透透氣，妙的是大小居然剛好，

兩人踩著兩雙人字拖，展開了將近半個月的旅程，

關於觀光景點我就不多攢述，本人一向比較擅長講些五四三有的沒有的，

忘了第幾天，當我們抵達布拉格，天氣簡直燠熱到了沸點，

飯店沒有提供冷氣，熱浪一波波襲來，晚上一洗好澡馬上就又出汗，

飯店建築成Ｌ型，因為熱，大家窗戶都大開著，

如果站在窗邊，只要彼此伸出手，就可以打招呼了，

大姐頭洗好澡之後，赤身裸體連內褲都沒穿，三點全露跑到大開的窗戶前透氣，

用那本休息站買來的德語版 ELLE 搧著風直喊著：熱死了熱死了！

我慌忙跟她說：大家窗戶都開著，會被人看見！快穿上衣服啊！

她邊甩動剛洗好的濕髮，邊不在乎的說：看見就看見啊～便宜他們了！

妳不熱喔？一起脫啊，這樣在窗邊吹風很爽也！

酷啊！我不禁莞爾，也轉了個觀念，

是啊，這裡是歐洲，最懂得欣賞人體美態的地方，我在矜持什麼？

如此豪放自然，東方女子能有幾人？

只不過，我保守的東方靈魂還是無法跳脫禁錮了千百年封建思想下的牢籠，

俗辣的我只能想想，而且我女孩般發育不良的身體也不怎麼有人體美態，

還是欣賞大姐頭玲瓏有緻，媲美林志玲的身材來得賞心悅目．．．

在布拉格廣場，聽導遊介紹完了大有來頭的天文鐘，大姐頭便拉著我往精品區跑，

嘴裡唸著：那個鐘無聊死了，我們去逛街！

吃穿不愁的她一路狂買，我看她提了一堆袋子，順手想幫她提一些，

她那兩隻用力過度青筋浮現的雙手緊握著提把不讓我動，

我以為她不懂我的意思，施了把力要將袋子拿過來，

卻發現她更加刻意用力的握住提把，狀況落入尷尬的搶袋子之中，

我笑笑不解的望著她，她只跟我說：沒關係，我自己提就好．．．

很重也～～

沒關係，我可以！

突然我的記憶閃過兩個片段：

片段一：

前兩天在山區，晚上我一個人出去拍照，捷克真的是美呆了，

我拍得渾然忘我之間，突然聽到台北表姐的聲音喊我的名字：楊小蝦！

是幻覺？晚餐我只喝了一杯啤酒啊，是因為下午喝了有療效的藥用溫泉水嗎？

這樣透來透去產生了迷幻效果？

表姊怎會跑來捷克？

這時又更清楚的聽到第二聲：楊小蝦！

天啊，是表姊的聲音沒錯啊！

我高興的轉過頭，看見遠方兩道一青一紅的身影向我走來，啊？

原來是團員，心裡狐疑著：我這麼紅啊？團員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開心跟對方說：妳的聲音跟我表姊一模一樣也，妳們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兩個團員笑呵呵的說：楊小蝦！妳不想回台灣啦？

我說：對啊！真不想回去也，捷克好美喔～～～

紅衣團員促狹的笑說：．．．那．．．妳的護照我們就不還給妳嚕！

我的護照？蛤？？我看看身上，真的只剩下一台相機，

護照夾不知道什麼時候丟在哪裡了？

而且我所有帶出國的錢，都在護照夾裡呢！！

片段二：

我跟大姐頭去一家類似 H&M 品牌的商店買衣服，

買著買著我的護照又不見了，由於錢我事先拿在手上，

所以這次只有護照不見，幸好不久後，便在之前換過衣服的更衣室找到，

找到護照後，我卻悲哀的發現，手上那疊鈔票不見了，

我難過的眼淚都要掉下來，畢竟我很愁吃穿，賺錢很辛苦啊！

大姐頭爽快直喊：不用找了啦！錢丟了找不回來的！

　　　　　　　　這兩件背心我先幫妳付，不要難過，等等我請妳去吃大餐．．

這兩個片段閃過之後，也就不難理解大姐頭現在緊抓不放手提袋的原因，

我這腦子跟記性很容易就可以把她貴三三的名牌神不知鬼不覺的搞丟，

看著她神經兮兮的將袋子緊緊捏在手上，我真的覺得她可愛極了．．．

捷克之旅充滿許多美好的回憶，回國後我們又回復一年碰不上一面的交集，

加上我又開始工作，一忙也就失了聯繫，一失了聯繫竟已輾轉幾個寒暑，

前陣子我在手機電話簿裡看見她的名字，才想到，我結婚了她都還不曉得呢，

興沖沖按了撥出鍵，但是電話不通．．．．

或許她換了電話，也或許她到國外生活了，她這個人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

最後聽聞她的消息是跟一個紐約的老醫生談戀愛了，

大姐頭在很多細節上是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人，

她的真，善，美，讓我一直惦記著，

雖然，真的很想知道妳現在過得好不好～～

但是，我不會說我想念妳，

因為妳駕馭不來這種太過柔軟的語言，妳更喜歡看著我，挑剔我身上的一些小毛病，

例如：髮型跟臉型不搭，明天去換一個！　

或是：牙齒太黃，快去洗牙！

述說著妳其實注意到了我身上這些細節，掩蓋著妳不知如何表達，羞怯的思念，

我不會說我想念妳，

我喜歡聽妳叨念，大辣辣命令我做這做那，那種只存在親姊妹之間的親暱口吻，

我不會說我想念妳，

我只相信，妳這樣質樸善良不拘泥的個性，很難會過不好的，我深深相信著～～～